勐海·布朗山之行(三)
牛超
勐海·布朗山之行
(三)
茶园的思索
行程的终点定格在浦记茶业高山茶园上,从新班章另一端的小路出发,泥泞与颠簸构成了前往基地山路的主调,没有了水泥公路的平坦,这段山路能让人体验到货真价实的在山坳中“前行”的感觉。约莫半个多小时的颠簸后,在一个山陇急弯转向过后,寰宇为之一阔,被山岭阻隔的视线在此刻忽然开始无限向外延展,一幅山水长卷刹那间在眼前展开,山脉与云岚开始在视线尽头纠缠不清。
“从这里过去,就是我们基地了”浦哥的话打断了我的神游,这时我才想起浦哥说今天要在基地里杀猪待客,招待各个村寨的朋友。一行人来到基地,木制的吊脚楼旁,早已为中午的杀猪宴开始忙活了起来。楼旁的空地之上,就地取材的枯树枝与石块围成了一个最简易的火堆,搭上简单的铁架子,烧烤的火炉就算是支起来了。刚刚切好的猪肉块大盆大盆的放到了火堆旁,当地的小哥一股脑的放上去一小堆肉,慢慢的在铁架上展开,油脂滋滋作响。山上最原生态的烤肉便是如此了,无需精细的烤前腌料入味、也不用在烤架旁认真的伺弄翻面,简单切块烧烤后,夹起一块蘸上山民的“胡辣子”(盐与烤糊后的辣椒研磨成碎后拌匀)一口塞进嘴里,这种纯粹的香气与肉味溢满整个口腔。不同于在城里吃到的烤肉,香气来自于烧烤的焦香与腌料的味道,这口烤肉真就是纯粹的油脂香味与肉的爽快。浦哥之前对我们提到山上烤肉的美妙滋味时,说起这山上所饲养的冬瓜猪的美味,我并未深信,但是这一口下去我深信不疑。从身边小哥手中要过烧烤用的一根竹篾,我开始化身成为山上的烧烤师傅,在山间的清风云岚间欢快的将一块块烤肉下肚。
无人机拍摄下我们一行人,在群山间只剩下山陇上的白点
一会儿的功夫午宴开餐,各个村寨的朋友举起酒杯再次开启了欢饮模式,歌声、欢笑这些我已经开始熟悉的山间狂欢模式又一次熟悉的上演起来。一圈下来,身为山民口中“小酒量”的我不敢再坐,悄悄的溜下吊脚楼。这时看到了同样在外的何老师,何老师是西南林大的果树种植专家,这次也被邀请上山来参加基地的欢宴,于是我凑了上去,跟何老师聊起天来。
何老师跟我聊到,果树的种植不需要同茶叶抢占土地,在茶叶无法种植的路边,垄山上,这些看似难以利用的土地都可以通过果树来填满。他边走边指给我看哪里可以种桃树,哪里又可以种李树。我这才知道吃饭的工夫,他已经对附近的果树规划进行过了一轮详细的勘探。他说到,浦记基地所在布朗山的海拔与气候在种植温带水果方面具有云南其他地方无可比拟的优势,只要经过三到五年的试种与选种就可以填补云南本地的温带水果市场空白。届时可以将经过试验的优良果种无偿推广给各寨的村民,以这片基地为标杆,高效利用起那些看似无法利用的“荒废”土地,实现规模化种植,帮助布朗山上的村民拓展更多的收入渠道。
何老师(左二)正在和浦记茶业商讨果树种植规划
听着何老师的描述,我恍然已经看到这片土地几年后茶树果树交相呼应、郁郁葱葱、随风绿浪的景象。与何老师的交谈中,我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此行更多的所见所闻以及我的一位哈尼族师兄曾在他的博士论文描述了以他家乡为代表的中国哈尼(阿卡)族村落与缅甸和老挝的阿卡族村落在选择单一种植橡胶后面临的一系列发展问题。看似美好的橡胶种植业却在全球橡胶市场萎缩与突然爆发的新冠疫情双重打击下,面临崩溃。当我从朋友圈中看到他面对着家中不得不砍掉的橡胶林时,不免将类似发展模式的布朗山与其进行比较,思考边疆少数民族村寨如何才能避免在脱贫过程中陷入因规模化种植单一经济作物而难以调整可能导致的风险陷阱。
何老师对基地的种植规划方案为这一困境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思路。一直以来,通常是由地方政府与基层农业部门承担地方经济作物选种与试种的风险,但由于当前地方行政体系本身的运行规律,其对市场的反馈往往存在滞后性,由此往往容易出现两种现象:要么地方领导全凭直觉跟风市场,拍脑门做决定,地方规模化种植后遇到市场波动全军覆没;要么畏惧于推广种植可能带来的经济风险与政治风险,不敢作为。而以浦记茶业为代表的企业作为灵活敏感的市场主体,往往对市场具有更为灵敏的嗅觉。在当前中央鼓励地方扶贫途径多元化的政策大背景下,企业在与村集体进行合作的同时,主动承担一定的试种与选种风险,为当地农民打开一条多元创收减少风险的新路子,无疑是破解贫困地区因规模化种植导致的经济作物单一陷阱的可行之策。也无怪乎和老师在谈话的最后,高度认可浦记茶业在高山茶园的发展规划,称赞其为“良心之举”。
下山的路上,微醺的卢翀跟我聊起这次布朗山之旅的见闻与感触,我回想起读研之时,在一次学术沙龙上,我跟他共同主讲了斯科特的《逃避统治的艺术》,当时沉醉于斯科特对于中南半岛上山民与谷地民族之间文化体系的差异洋洋洒洒的分析与见解,觉得已经读的颇为透彻。但其实忽然在这时才觉得,于田野之中亲身经历过些许,才算是真的翻开了读过的那些书。